1951年,原公营华东内河轮船公司船只修理厂,从无锡迁至镇江,更名为江苏省镇江船只修理厂。那一辈船厂人自食其力,在北固山下添补起镇江近代造船工业的空白。
1975年,我入职北固山下的镇江船厂。大会小会总有人提及“奋战青年号”的故事。“青年号”是船厂团员和青年,用“八小时之外”的义务劳动制作的一艘135马力19米拖轮。现在想来,“奋战青年号”无疑是锻炼了凝心聚力的新一代船厂人。
我在船厂那些年,多艘“驾机合一”的船队、全电动绞吸式挖泥船、双体客轮、千吨级甲板驳、大马力顶推轮……从北固山下拔锚远航。我喜爱吊车作业时不停地嘀咕着的警示声;喜爱大铁锤抡在钢板上迸发出的咣当声;喜爱电焊机流通的吱吱声;喜爱砂粒冲出喷枪冲突钢板的啪啪声;喜爱夜深人静时船体分段应力开释的轰隆声;喜爱伴随着船体顺畅下水工人们雀跃的欢呼声……这些音符天然有序地链接,就是铿锵的造船交响曲。
我沉迷暮色下烟雾弥漫、焊花四溅的船台。焊工姑娘春夏秋冬都把修长的身段裹藏在扎实的帆布服里,连头发、脸庞、脚背也捂得严实。炙热如烤的甲板上,密不透风的闷舱里,总有她们的身影。一块块奇形怪状厚薄纷歧的钢板、一对对长短各异的肋骨、一节节龙筋、一块块船梁、舱壁、甲板,被她们先一点一点,再一段一段,终究烧焊成一条条俯首远航的船。焊工姑娘放下面罩挥抹汗水的瞬间,开释着摄人心魄的妩媚和飒爽。
船厂的食堂紧挨着甘露寺脚下的石壁。开饭的时点,偌大的餐厅里人声鼎沸,厂长和书记跟工人们相同拿着碗筷在窗口排队。食堂师傅偶然也会给同乡老友多舀半勺荤汤拌饭,做个顺水人情。每到新年,全厂员工在食堂里免费聚餐。好喝两口酒的兄弟们凑一桌;顾家的女工们一桌人刚凑齐,立马将上桌的菜匀匀,然后各自带回家。软糯的珍珠肉圆、肥而不腻的虎皮肉、一口一个的什锦菜包,还有喜形于色一桌桌给咱们打招呼的司务长老卞,至今浮光掠影。
年轻人都会有点“少年麻”。生源是我的发小,自幼热爱美术,那时是舾装车间的木匠。偶然约我午休划条小舢板,流浪在江心,静静地博览石壁嵯峨的北固胜景。住一睡房的世童,牙缝里抠出钱买了架“红梅”135照相机,给我留下许多夸姣的回想。我是没事找事跑车间、蹲料场、上船台、下机舱,除了作业还会跟投合的师傅们聊聊家长里短。一朝一夕,人头熟了,造船的工艺流程也能说出子丑寅卯。背后议论咱们的,也是不胜枚举。
1981年,我被调离镇江船厂,却仍然有作业联络。不久,生源调到镇江市工人文化宫,圆了专业画画的愿望。再往后,世童“下海弄潮”自主创业。
高温盛暑的七、八、九月,却是造船的黄金时节。我在船厂那些年,经历过多少次“七进七出”“战高温,夺高产”“向国庆献厚礼”的誓师和奋战,见证过多少船厂人可歌可泣的故事。我从点滴之中体会镇江造船从弱到强的一路艰苦,感悟船厂人意气昂扬的自豪。
1989年4月出书的《镇江要览》这样写道:“水泥厂、焦化厂、船厂等工厂污染风景区的问题仍未处理。”传说,当年曾有过一场“要公园?仍是要工厂?”的争辩。2002年镇江船厂从北固山下全体西迁到龙门港区,以此来完成了更高起点从内河走向远海的跨过开展。